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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箱裡躺著封Title 為 Mattie Agnes Doherty的信:



My mom died at 2:54 am this morning.



Martin.



我望向陰雨連綿的窗外,整個山頭的雲霧籠罩,像是哀悼的心情,濃得化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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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一大群不認識的人站在墓園裡參加葬禮,氤氳的冷空氣裡聞得到季節的訊息,枝椏光禿的模樣,伴著濃重露水的青草地,卻分不清是初秋或是初春。一片都是霧,卻始終能見穿著黑衣黑帽的人們,宗教的儀式,以及枝椏上站著的烏鴉。



‘如果能早些遇見你就好了。’應該是馬田爸爸,虛弱卻很慈祥地跟我招呼。

夢裡沒有馬田先生。

這是去年夏天的夢境,我們才相遇數個月。

那時候馬田先生人隻身在泰國,我卻在睡夢裡參加了他母親的葬禮。

我沒有告訴他夢的內容,只告訴他打個電話回家。



剛開始知道他媽媽是個非常傳統的英國人,是從她堅持不吃馬田先生親手做的泰國料理而寧願吃冷三明治的時候,儘管馬田擁有傲人的泰國料理烹飪證書也一樣;然後是家裡的裝潢陳設以及器具用具等,一定要古典英式的堅持裡。

最深刻的事件是馬田先生想帶我回家過聖誕節時,和媽媽吵的一架。雖然我不在現場,但是聽到馬田先生帶著哭聲打電話來跟我說抱歉時,我很能體會,夾在中間的他有多為難。’My mum is a bit… racism.’這句話我有聽懂,也很明白,此生裡,我大概是沒有機會在他媽媽的生前相見了。多遺憾,沒有緣份至此,就如同夢境中一般,也許,我只能在夢裡頭才能送她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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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我正打算寫信給馬田,看我能做些什麼的時候,他上線跟我打了招呼。

「我希望能做些什麼,給你點支持。」我真心誠意。

「謝謝。過好你的日子,注意保暖,享受你的時光,這些就是你能做的。」馬田先生對我說。「或許比較需要的是情緒上的支持。我必須支撐著我父親。葬禮可能會在下週末,還要確認。」



「這種感覺很詭異,我是說,雖然醫生才說你媽媽可以再活一陣子,不過,你媽媽卻一直覺得她要走了,結果,當真就走了。」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對於一個我們昨天還在討論,今天卻已經離開人世間的人。

樹木死後會變成木炭,木炭燃燒會變成灰燼,那人呢? 人死後會是什麼?



「媽媽這幾天變得異常挑剔,對於每個人都有許多的批評,好像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錯的一樣。」馬田先生有些小小的抱怨。

「就像小孩子耍脾氣一樣,對不對?也許,她是需要更多你們的關注以及愛。」在她生命中的最後一程。最後一句,我沒敢說出口。不是嗎?當初哪一個媽媽不就是那樣安撫呵護自己的孩子,當你在孩提時的耍賴與撒嬌?也許正因為她知道她要走了,所以才這樣地賴皮著吧?



「就像父親要幫她換掉睡衣,她不肯;請她抬腿,她先是說抬不了,抬起來之後,又說放不下。」馬田先生頓了頓,「也許她真的做不到。也許。不過,最糟的是,我們都不相信她…」馬田先生一邊說著一邊反省,開始有些自責起來:「我們其實可以做得更好。」



「你已經做了你能夠做的。我其實很高興,你上周跟這週都在雪菲爾,在她身邊。」



「我也是。」

「她知道她要離開了,說要見我妹妹,還讓我打電話給她最好的朋友。」

「她明明說了她早上要見個好朋友的…」

「我最後一次跟她說話,在她的床前跟她道晚安,親吻她,告訴她我愛她。」

我在這頭靜默了,眼淚撲簌簌地流下,我其實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感到這麼難過。也許是我這一生中,從來都來不及在我父親跟前親吻他、擁抱他,親口跟他說我愛他。



就算馬田先生再怎麼抱怨臨終前頑強的媽媽,就算媽媽縱有再多不公平,或是強烈的好惡,他們心中緊緊相繫的愛,卻是不會改變的。

從華勒斯街家中客廳,他母親親手粉刷的大紅色壁面;

從過年期間,他媽媽堅持出門選新的窗簾及毛衣給他;

從他扛著幾十斤窗簾及新衣從雪菲爾一路轉車五個多小時回到史特林;

從他跟母親電話爭執後留下的淚水,以及聽到病情惡化時著急的模樣;

我知道了,他們的愛。

這世界上,什麼也比不上的愛。



下週日18th March是英國的母親節,獻給那些深愛我們以及我們摯愛的。

‘Last time I spoke to her, I went to say goodnight, kissed her, told her I loved her.’ Martin Doher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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