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雪菲爾(2)－Here is Taipei

圖說：約克的Museum gardens.

(之二)

背著一只背包獨自坐在約克車站的月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好像很近卻又遙遠的距離：他們走著、跑著、他們移動著，我則像是獨自跌落到另一個世界，看著眼前的景物，像個旁觀者。

靜默，我的世界只剩下我獨自一個人，

帶著我不知從何而來的執著，說要去看你的故鄉。

古老的大鐘滴滴答答，十二點十五分，嘀咕著向我靠近的時間。

我只是靜默地在我的小手札上刻字。

無意間拿起手機發現你傳來的短信，十一點十八分，訴說著你的疲憊，

我看出你的為難，開心的是，知道你還是在意；

才輸入了兩個字母，電話響起，是你。

‘It’s me! Where are you now?’場景彷彿回到了前幾週摔倒的那個冬夜，

你將我身邊的一片沉寂打破，我瞬間意識到周圍的嘲雜，

你走進我單獨帶著些恐懼的空白空間，平靜的情緒瞬間被攪動，

你帶著溫暖的一點點光亮走進我獨處的黑暗世界，

’我在約克車站，等待去雪菲爾的火車。’我慢慢地開了口；

‘你幾點到，我去車站接你。’電話那頭的你說；

‘沒關係，我可以自己走，我只是想看看那裏而已，你可以在家休息。不過，這交給你做決定。’我很勇敢地說出了我的想法，還試圖刻意扭動我僵默的臉龐，讓自己聽起來一如往常明朗愉快；

‘Okay, I’ll see you later.’掛上電話前的你沒有猶豫地說。

掛上電話的同時，我的兩行清淚滑落，那是你的慈悲，這樣救贖我；

鎖了好久的感情，我其實害怕讓你看見這樣的我，這樣深藍色的我，

我自己都知道，這不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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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約克的第二天，我跟自己相處一整天：

走在古典溫馨的街道上，卻難得沒有觀光客的好奇與興奮；

走到觀光景點及博物館，卻沒有興致買票進去一探究竟；

走在有名的折扣Outlet瞎晃，

連10鎊不到就可以買到的Burberry商品都引不起我尖叫；

在免費的火車博物館裡，也只是重複地把自己擺在電視機前，

看著跳動的黑白記錄片影像，訴說著火車旅行的歷史及發展；

沿著1800年前古羅馬人留下來的城牆行進，從Bootham gate到Monk gate，

天空、教堂及樹林變成眼前無盡延伸的移動風景，時晴時雨，

好像提醒著單靠著下意識移動的我，一點點上天存在的意識；

我在飄著細雨的約克郡博物館公園裡吃午餐，一菁幫我準備的肉粽，

在離家千里之外的York吃到，自然又是另一種情懷，

我忘了注意自己是否有笑，那曾經是如此自然的事情，

卻突然之間被不知哪裡來的寒冷氣流給冰封凍結住了。

一個一身陽光的年輕男孩走向我，用道地的英國腔開口問我：’你忙不忙?’

我? 我想我當時應該正忙著找地方去消磨我的英國時間吧。’不忙’我答。

男孩叫做Tom，不知道為什麼讓我想起電視上正在上映的Robin Hood，

他們正在製作一部紀錄片，採訪公園裡各式各樣遇見的人。

我想我從頭到尾都很呆滯，對於他的問題也無法立即反應，

例如：’你生命中最快樂的事？’ ‘朋友!’我回答，看起來像是答非所問。

他後來又給了一點暗示：’例如你難過的時候你都會回憶哪些快樂的事情來幫你渡過？’’和朋友在一起的時光。’我想我的答案應該令他們很不解；

訪問人Tom繼續問，’如果說你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那是什麼?’

‘這段日子。在這裡(英國)的時光。’

這個問題，自己都有點意外地換了答案。

後來的一整個下午，在博物館裡也好，在Outlet啃著麥當勞薯條也好，

我都一直反覆在思考這幾個問題，然後自己赫然發現自己最快樂的事情，

不是一群人出去吃吃喝喝玩樂，不是導演的舞臺劇成功，不是賺了多少錢，

不是自己獲得了文學獎、最佳導演獎或是什麼國語文競賽拿了全市冠軍，

而是在劇場和一群朋友一起工作的時候，

是藝術節和工作同仁一步一腳印的歲月。

我很意外，因為，我一向以為自己把感情看得很重，

沒想到，它竟然沒有在’我最快樂的事’裡爬上寶座位置。

然後是最快樂的時光。

是的，你給我的這段時光，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

可是，我不知道那是因為這一切都過於真實，還是過於不真實。

從你出現在我生命中的那一刻開始。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突然失去了笑容，

面對著玲瓏可愛的York也提不起勁來，我想，也許是現實的生存壓力，

要不然我也不會在清晨三點多還在修改履歷、寫covering letter，

然後在清晨五點寄出。

也許這一整天的呆滯，只是彈性疲乏；就像緊繃的橡皮筋突然放鬆了，

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戴上什麼表情、穿上什麼心情；

於是只能躲藏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斷地跟自己說話，帶著沒有表情的表情。